陆哲很快从休息室冲了过来。
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,脸上写满了不耐。
“安然,你又发什么疯?”
“医生不是神仙,你妈死了,你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?”
我平静的看着他,内心毫无波澜。

“我没有怪你,我只是不想跟你过了而已。”
陆哲的怒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
“我知道你妈刚走,你心里难受,一时接受不了。”
“但你别拿离婚开玩笑,行吗?”
旁边的小柔后知后觉的“啊”了一声。
她指着自己的鼻子,表情无辜又可怜。
捂着脸,肩膀开始抽动。
“都怪我没用,我但凡再厉害一点点……”
“阿姨就不会……我对不起你,安然姐。”
“安然姐,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。”
“你别跟主任哥哥离婚,他是无辜的!”
陆哲赶紧把她扶起来,对着我怒吼。
“小柔本来压力就大,你还故意说这些话刺激她,你有意思吗?”
“跟我闹离婚?安然你给我搞清楚!”
“你妈死了,你家就快倒了。”
“没了你爸妈,你以为你还能当你的大小姐?”
“以后,你只能跪着求我!”
我静静的看着他,看着他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。
“陆哲,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。”
“你靠着我爸妈的关系往上爬,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红利。”
“现在翅膀硬了,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开始作祟了。”
“你现在这副嘴脸,真让我恶心。”
陆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离!现在就离!”
他狠狠抹了一把脸,眼睛里布满血丝。
“安然,你清高,你了不起!”
“你最好保佑你那老不死的爹永远别生病。”
“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我!”
他走之前,看了一眼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婆婆的遗体。
不屑的掏出手机,打给火葬场。
“对,太平间,一具没用的烂肉,赶紧拉走烧了。”
“别占着医院的地方!”
我本来还想让他见他母亲最后一面。
现在看来,完全没这个必要了。
几个小时后,我去火葬场取回了骨灰。
我给婆婆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,然后通知了陆哲和他的家人。
婆媳一场,我算是仁至义尽。
可等我忙完手头的事,再回到灵堂时,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。
婆婆的遗像上,被人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一个巨大的叉。
庄严肃穆的灵堂,被布置得像个KTV包厢。
贡品桌上摆满了啤酒、炸鸡和薯片。
哀乐也被换成了吵闹的摇滚乐。
“哎呀,这样才有气氛嘛!”
小柔穿着超短裙,正指挥着几个朋友,把婆婆的骨灰盒当球一样踢来踢去。
骨灰撒了一地。
她还拿着马克笔,在灵位牌上画了个滑稽的鬼脸。
我眼前一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血冲上头顶,喉咙里全是铁锈味。
我想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这时,门被推开。
陆哲大步走了进来。
他的目光扫过满堂的狼藉,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。
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。
小柔像只花蝴蝶,邀功似的扑过去。
“主任哥哥,你说丧事别办得太压抑,你看我布置得有创意吧?”
陆哲走到遗像前。
他看着那张被划得面目全非的脸,完全没认出是自己的母亲。
他伸手把画框扶正,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。
“就该这样办!死个老家伙,哭丧给谁看?”
“热热闹闹的,多好,这叫喜丧!”
我死死盯着他,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。
“你……还笑得出来?”
陆哲一脸理所当然。
“这叫喜丧,懂不懂?”
“你妈生前不就爱凑热闹吗?我这是尊重她的遗愿。”
“喜丧?”我一步步向他走近,“这是灵堂!”
“你们把这里搞成这样,把遗像划成这样……这叫尊重?”
我的声音越来越大,近乎嘶吼。
“你这不是尊重,是侮辱!”
小柔被我吼得一愣,随即撇撇嘴。
“安然姐你也太古板了吧?人都死了,还计较这么多干嘛?”
看着陆哲满不在乎的样子,我忽然笑了。
那是一种压抑了所有痛苦和愤怒之后,冰冷到极点的笑。
我缓缓开口:“既然你自己都无所谓,我又何必多管闲事?”
“就照你说的,办喜丧吧。”
陆哲愣了一下,只当我是想通了,服软了。
他笑着说:“安然,你早该这么听话了。”
“你放心,以后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小柔见我不再反抗,立刻欢呼着把她的狐朋狗友都叫了进来。
一群人在灵堂里推杯换盏,就差当场蹦迪了。
我转身坐下,看着他们脚下踩着的骨灰,面无表情。
那不是冷静,那是暴风雨来临前,死一般的寂静。
殡葬司仪准时走了进来,看到这场景,当场石化。
“愣着干什么?”陆哲吩咐道,“赶紧开始。”
司仪只好硬着头皮开口:
“各位来宾……今天我们在此,为逝者举办……呃……喜丧仪式。”
底下传来几声没忍住的笑声。
“闹洞房我见过,闹灵堂真是头一回!”
“这死的是谁啊?这么大仇吗?死了都不得安生。”
“啧啧,这人活着的时候肯定没少作孽。”
小柔得意的朝我扬了扬下巴。
“你看,大家都觉得这样好!”
“就你刚才大惊小怪的,跟个土包子一样!”
陆哲也不屑的瞥了我一眼。
“有些人就是迂腐,非要摆个哭丧脸给谁看?”
“我们费心给她妈办这么热闹的葬礼,她还不领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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