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褚淮带着侍卫，疯了一般冲向城西。
找到那第三棵柳树时，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铁锹。
泥土被粗暴地掘开，不过浅浅几尺，一口小小的、刺目的棺材显露出来。
棺盖被撬开的那一刻，萧褚淮的呼吸彻底停滞了。
里面躺着的，正是他多日未见的儿子萧慕笙。
小脸青白，双目紧闭，毫无声息。
孩子胸前，还挂着他周岁时，他亲手为他戴上的长命锁。
“慕笙……？”他颤抖着手想去碰，却不敢，最终双腿一软，重重瘫跪在棺木前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哽咽。
侍卫在附近找到了当时帮忙埋葬的老仆。
老仆老泪纵横，噗通跪下：“侯爷！小少爷他高烧不退那几日，夫人写了九十九封信求您拿丹药啊！您一封都没回！”
“小少爷断气那天，夫人抱着他，哭得晕死过去……”
“是她亲手给孩子换了衣服，也是她指了这棵柳树，说这里清净……”
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淬毒的刀，狠狠扎进萧褚淮的心口。
他想起那些被他不屑一顾的飞鸽传书，想起苏月笙被蛇咬伤时自己的焦灼，想起虞霖轩绝望平静的脸，想起她一次次说孩子早就不在了……
他竟以为那只是赌气说的话，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已。
没想到阴差阳错间，他的自以为是把她伤的那么深……
连自己的亲生孩子死了那么久都没在意过，甚至还打翻了灵堂，撕毁了长明灯……
巨大的悔恨和痛苦瞬间将他吞没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的、冰冷的身体连同棺木一起抱起，一步步挪回侯府，眼眶赤红，浑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。
他一脚踹开苏月笙的房门。
苏月笙正对镜梳妆，被吓了一跳，看清是他以及他怀中的东西后，脸色变动惨白。
“慕笙死了，你早就知道对不对？”萧褚淮声音嘶哑可怖，死死盯着她，“你说他在别院休养，也是在骗我！”
苏月笙吓得浑身发抖，眼泪瞬间涌出，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：“褚淮哥哥……我、我是怕你伤心啊！是表嫂……是表嫂她让我瞒着你的！她说不能让你分心……”
“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！”萧褚淮猛地甩开她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失望，“到了此刻，你还在骗我！”
虞霖轩得知孩子被挖出带回，沉默地走向那间被砸毁又由春晓偷偷收拾出的简陋灵堂。
她走到棺木旁，看着里面那张再无生气的小脸，泪水无声滚落。
她伸出手，极轻极轻地摸了摸孩子冰冷的脸颊。
萧褚淮跟进来，看到这一幕，心如刀绞，踉跄着上前：“霖轩，我……”
“别碰他。”虞霖轩的声音冷得像冰，没有回头，“别用你的手，碰我的孩子，你不配。”
萧褚淮的手僵在半空，所有言语都堵在喉咙里，只剩下无尽的钝痛和窒息。
就在这时，春晓悄悄进来，将一封密封的信函递给虞霖轩，低声道：“夫人，是宋鹤辞宋大人派人送来的。”
两人曾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，儿时关系亲密无间，当年宋鹤辞考上功名后，一直忙碌于朝堂中，后来因为得到了皇帝的赏识，特地派遣到江南那边去治理民情。
这一去就是两年多，听说昨日才刚回了京城。
没想到一回来就给自己寄来了属性。
虞霖轩微微一怔，接过拆开。
信上只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：“霖轩，知你变故，痛心疾首，若需相助，鹤辞必至，万死不容。”
简短却有力的话语，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，照进她冰冷死寂的心湖，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。
她将信仔细折好，收入怀中，再看向孩子时，眼底的绝望深处，终于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、名为决绝的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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