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21年，冬。
“——我从不怀疑真心，只是真心瞬息万变。”
江茉月一身素绉缎旗袍，坐在红木椅上，用百乐钢笔在信纸上写下这句话。
而后，她起身。
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所有的衣服。
又拿出和丈夫、沪城大帅宋慕尧这些年的泛黄合照。
江茉月看着照片里一身笔挺军装、眉眼英俊的宋慕尧，苦涩一笑。
把这些东西堆在一处，她毫不犹豫划动了火柴。
烈火顿时吞噬一切,江茉月又叫醒休眠13年的系统：“我要回21世纪。”
“宿主，只有你在本世界死亡才可以回去。”
闻言，江茉月点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今天是除夕夜。
也是她和大帅宋慕尧结婚十周年纪念日。
只是江茉月已经决定，今夜过后，永远永远离开宋慕尧，和他再也不见……
此刻窗外大雨滂沱，她看着满桌冷掉的苏州菜喃喃。
“新年快乐，宋慕尧。”
与此同时，一身灰蓝色军装、风光霁月的宋慕尧走进了玲珑苑。
“这是给你的十周年纪念日礼物。”
他走上前，眉眼冷峻，随后递给江茉月一个祥和号纸袋。
“谢谢。”
江茉月垂下眼，手指摩挲着祥和号三个大字。
“不拆开看看吗？”
自从13年前在申报报社门口遇见江茉月并一见钟情。
此后的每一天，只要她一个细微的动作，宋慕尧就知道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。
江茉月抿了下唇，依言拆开。
里面是一条做工精细、用料昂贵的绿色丝绒旗袍。
祥和号本就是旗袍店的龙首，这条旗袍更是祥和号的镇店之宝，向来有价无市。
江茉月却瞬间脸色苍白。
在一起13年，宋慕尧给她送过无数件礼物。
随口说一句喜欢白玉兰，他便在整个沪城种满了白玉兰树。
还有美国时兴的丹琪口红、萃华楼的金饰翡翠……
可这是他第一次给她送绿色旗袍。
“不喜欢？”宋慕尧剑眉微蹙。
“……喜欢。”
江茉月勉强吐出两个字。
宋慕尧看着她这张死气沉沉的脸，只觉倒尽胃口。
他解开军装的纽扣，绕过她准备去洗漱。
江茉月却拉住了宋慕尧的手：“尧哥，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？”
“除了结婚纪念日，还有什么事？”
宋慕尧抽出手，眼底充斥着不耐烦。
听着他冷冰冰的反问，江茉月走到八仙桌前拿起好几份报纸递到他面前。
“这是张嫂最近买的。”
报纸上刊登着宋慕尧和不同女人走出百乐门的黑白照片。
两人结婚十年，宋慕尧没少上这种桃色报纸。
江茉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因为她始终记得，那个爱她的宋慕尧会在自己执行报社任务时，替她挡下三颗子弹。
会在身负重伤时，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为她求平安符。
也会在接管整个沪城后，包下整个和平大饭店，高调宣布。
“我宋慕尧在此立下誓言，我要为江茉月征战沙场，打下江山做聘礼。”
“我保证此生永远只爱江茉月一个，永远不会纳姨太太！”
永远只爱……
可今天，江茉月却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。
江清禾，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原身唯一的亲妹妹。
江茉月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。
“露水情缘，逢场作戏。”
宋慕尧随意拨弄了一下报纸，没有细看，语气敷衍。
“那这个呢？”江茉月抽出印着江清禾侧影的那份报纸。
宋慕尧神情微变：“当然也是一样。”
江茉月的心顿时沉了下去。
“宋慕尧，你骗我可以，但是不要把自己也骗了。”
全名一喊出来，宋慕尧就知道江茉月生气了。
可他早已不是13年前那个没有接管军队，会无条件哄着江茉月的宋慕尧了。
“江茉月，现在哪个军阀没有好几房姨太太？我只养了江清禾一个外室，而你大帅夫人的地位永远不会被人撼动，这还不够吗？”
两句话抹杀掉为了他放弃现代生活，没有返回21世纪的江茉月。
30岁的江茉月怔在原地，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宋慕尧却觉得多看她一眼都烦，蹙着眉转身。
“砰！”
宋慕尧重重摔上了门。
紧接着，法国雪铁龙启动的声音响起。
江茉月站在原地，只觉可笑。
她17岁被绑定系统，在众多世界中选择拯救这个世界原本必死结局的反派宋慕尧。
18岁，她和系统交换，用自己每天心痛换染上霍乱的宋慕尧健康。
19岁，她用一生吃素换宋慕尧坐上沪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。
20岁，她用30年寿命换重伤垂危的宋慕尧重新活过来。
明明拥有金手指的是她，可她每一次都用在了他身上，甚至不惜付出相等的代价。
20岁这年冬天，宋慕尧牵着江茉月走进戈登路的锡克教堂。
细雨绵绵，她在受难的耶稣像下成为了他的新娘。
并决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。
笑着笑着，江茉月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。
不是因为宋慕尧难过，而是为曾经那个不顾一切爱一个人的江茉月难过……
八仙桌上最后一次为宋慕尧亲手做的苏州菜，最终被倒掉。
她又看向搭在椅背上的绿色丝绒旗袍。
宋慕尧忘了。
绿色丝绒旗袍是江茉月的阴影。
在21世纪，爸爸和他的情人经常不避讳地在家里厮混。
那个女人最常穿的就是绿色丝绒旗袍。
江茉月曾经对宋慕尧说过。
“如果你不爱我了，你不要说出来，送我一件绿色丝绒旗袍我就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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